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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周刊记者顾筝

张剑是那种擅长理性思考分析、解决问题的外科医生，在临床上看到患者所遭遇的痛苦，他会去思考如何去解决，不管是通过自己个人的手术能力，抑或通过多学科合作，再或者联合科研机构从底层寻找颠覆性的思路，过程可以曲折，但目标非常明确——为患者解决病痛。

采访对象：张剑

职业：海军医院普外肛肠外科主任

“我们还有机会”

春节过后，张剑有一场“硬仗”要打。

作为一名军医，他似乎常常在“打仗”。有的仗是在海军“和平方舟”号医院船上进行国际人道主义医疗服务，为汤加王国的小伙子取出深嵌入左胸部的子弹；有的仗是直接和美国军医比拼军事外科技术；有的仗是在实验室，晚上结束医疗工作后继续和科研探索死磕……

不过这即将进行的一“仗”有些特别，是四名晚医院，接受手术治疗。

晚期直肠癌，一直是外科医生的噩梦。当肿瘤侵犯到盆腔脏器和大血管之时，手术风险极大，患者所能得到的只是一种委婉的劝慰：别再去折腾了，该吃吃，该喝喝吧。

自开始专攻大肠癌手术，晚期直肠癌患者该如何得到更好的手术救治一直是萦绕在张剑头脑中的问题。“医院普外科，我的导师王强教授就告诉我，肿瘤手术的难度不在于切除肿瘤，而是切除后如何去重建切除的部位。人是肉长的，刀是钢做的，肿瘤要切都能切得掉，关键是切除后局部如何重建、脏器功能是否还正常、患者是否还活着。”

“肿瘤切除很容易，组织器官重建才是难点！”这些朴实的话语其实是在向学生们指出外科技术的更高层级。

张剑翻查了很多文献资料，他发现在澳洲有一名医生专门做晚期直肠癌手术，已经做了多台，该领域全球第一人，而且统计数据显示，这些病例有不错的术后生存率。在年，张剑特地把医院做交流。

“这种手术的适应症是，局部已到晚期、但全身并没有广泛扩散转移的直肠癌；也就是说在生物学上是‘懒癌’的肿瘤，积极手术能给患者很大的长期生存机会。”这样的病例，医院其他科室如骨肿瘤科、泌尿外科、妇产科、介入科、肿瘤内科、放疗科等反复讨论，组合运用化疗、靶向治疗、血管介入栓塞、放疗等手段，让肿瘤内在短期内尽量缩小、创造出手术“时间窗”，准备就绪之后再“一锅端”根治性切除肿瘤，联合人工血管、生物再生材料、人工肛门等各种办法重建盆底、重建下肢的血液循环。

年至今，每个做到根治性（R0）切除的患者都活着，而最新的这一仗，将在春节后打响。

既切干净肿瘤，又能“极限保肛”

“在《外科学》教科书上说，直肠癌肿瘤位置距离肛门7cm以内，就可以做Miles（肛门切除）手术。”

在技术还没有达到之前，低位直肠癌患者在保命还是保肛前往往只能无奈地选择保命。

只是保命之后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身上带着造口，有的患者悲伤地说：“我的身体有道关不上的门”。

现在越来越多的直肠癌患者不仅要求根除肿瘤，同时也要求尽可能保留肛门括约肌、性功能和排尿功能。张剑的工作就是满足他们的愿望，“切除肛门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医生所要钻研的是重建肛门括约肌功能，否则即使‘保肛’也只是保留下肛门的外观、实际患者的生活质量还不如直接腹壁造口。

医院普外肛肠外科的前辈们给张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长征普外是国内最早研究低位医院之一。“经耻骨劈开入路低位直肠癌切除吻合术”作为中国人最早提出的保肛新术式写进了外科经典著作《黄家驷外科学》。

从年开始，长征普外在国内第一家开展了直肠癌经内外括约肌间切除、极限保肛术式，“现在哪怕肿瘤距肛门只有1-2cm，符合适应征的我们也能为患者把肛门保住，这样的极限保肛病例年至今已经累及余例。”张剑自豪地说。

“对于每个患者我们都有个性化、精准化的治疗方案，除了要把肿瘤切干净之外，还要保留好肛门功能。”

“让他们的生活不那么艰难”

近几年来，张剑手术的病人，保肛率特别高，但对于那些为数不多的因为不符合指征要求而无法保肛的病人，张剑又开始为他们思索起来了。

“对，我挺爱思考的，临床上看到一些问题，我就会想，该有什么办法去解决。”

爱思考或许是学生时期养成的习惯，初中毕业时，他考上了当时扬州泰州地区最好的高中，万人口中招收90人，分两个班，班上的同学都是学霸，江苏省中学生奥林匹克物理竞赛20名一等奖中他们一个班就有6名。

“和学霸们在一起读书，不会思考可不行。”

等到了工作中，攻克保肛这座小山之后，他开始思考如何为“造口人”改善生活质量。

在复诊中，张剑看到几乎每个做了造口的患者都会出现造口疝的问题。

造口疝凸出，一开始只是影响外观。但随着它逐步变大，一是影响患者日常生活、增加造口护理的难度，破坏造口装置的密闭性，导致大便或尿液外漏刺激皮肤；另一方面造口肠管在疝囊内迂曲以及疝内容物的反复突出和回缩造成的肠粘连，都会导致肠管内容物在疝囊内通过受阻，患者出现腹部不适、腹痛、腹胀等表现，部分患者会发生肠管嵌顿或绞窄坏死，甚至威胁患者生命。

十多年前，张剑仔细分析了造口疝的发生机理，思索是否可以在一开始手术做造口时同期预防性放入一张补片来解决这个问题。那时在向一位患者详细解释了情况之后，患者同意了这一方案。

“装一个补片要多花一笔钱，所以我特别感谢患者对我的信任。”张剑一直记得这名姓彭的患者，前段时间他还曾来复诊，“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造口很稳定。”

张剑并没有停留于此，他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是否有更好的生物材料能做这块补片，效果更好，价格更便宜。同样是在翻查大量的国外文献的基础上，他发明了一种新型生物材料，植入后能诱导再生出患者自体的组织，目前这一生物补片已被应用于临床。医院的临床数据中显示，预防性地放入生物补片的患者，发生造口疝的概率几乎为0。

“做了造口，要说再让患者追求完美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努力，让他们的生活不那么艰难。”在这样的想法之下，张剑这两年在思索另一个问题——能否让造口控制排便。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可不可以在皮下放一个感应环，让患者能够在手机APP上操控它，控制自己排便的时间。这样就可以正常工作，正常社交了。”想法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头脑中，张剑让这个想法落地，一点点地在推进它，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实现这一想法。“让造口患者有尊严地活着。”

或许是因为学科背景或作为军人的特性，张剑并不是特别感性的人，他更多是去理性思考、分析、解决问题的人。在临床上看到患者所遭遇的痛苦，他会去思考是否有办法解决，不管是通过自己个人的手术手段，或是通过多学科的合作，再或者是联合研究机构从科研开始做起，过程可以曲折，但目标非常明确——为患者解决问题。而这，医院肛肠外科主任后对科室同僚们提出的要求：“用自己的专业和创新，去担当。”

来源：新闻晨报作者：顾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