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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璧饰谢琰君

祝烛山饰陈虞钦

闻战

WenZhan

笔

者

■

人设剧情

PersonaPlot

■谢琰君，年二十六，革命党人，外交部驻沪专员，谢松影独子，实为赵松影早年间的外室柳氏所出。

谢琰君三岁时被父亲领回家中，故与生母分离。虽对生母的印象早已经渺远，但身世依然成为其梗在心头的一根刺，导致他不断想要追查其音讯下落，并造就他性格底色里敏感、沉郁、自我怀疑的负面元素。和叔父谢松风的一次次对谈和启发，使得谢琰君拓宽视野，并最终决定赴美留学，获取了哥伦比亚大学国家法及外交法学博士学位。在美期间，是他最自由畅快的一段时光，靠着精明圆滑的社交手段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被美国总统接见，所有情怀都热烈，所有理想都坚贞。而又因为彼时美国知识界根深蒂固的保守主义，让他成为一个擅于斡旋的改良者，而非激进的革命者。但在归国之后，这段与谢松风相似的留学经历又成为一把社交场上的双刃剑，使那些回忆不再纯粹了。其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遗余力地想要证明自身年少有成是因才干而非家族背景。此外，谢琰君还擅长书法，尤擅行楷，曾私下里其实练过瘦金体，但不为人所知晓。

其人政见开明，作风西化，奉行自由平等民主的思想，政见开明，自恃拥有服膺于长远的一双眼，看大局不看主义。外交风格是“敢为天下先”，但本质上还是个精致的利已主义者，更偏爱怀柔手段，伺机而动，从中牟利。其性格则常在黑暗的抑郁和开放的勇敢之间摆荡，看似随和健谈、温文尔雅，实则冷峻而不易被打动。其行事圆滑妥帖，端水大师，缜密而审慎，话术委婉且一针见血。亦善伪装，偶有迷茫孤寂，但真实情绪不形于表、罕少示于人前。

■陈虞钦，陈家次子，实为陈彦今唯一之亲子。其自幼深受母亲宠溺，秉性顽皮，活泼好动，翻天覆地，无人能降伏，却唯独惧怕父亲，今生父子，好似前世冤家。其早年被父母送往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学习现代医学，然其对医学兴趣寥寥，入校仅数月之后便离美偷渡至日本，其不通日文，被日本海关扣留数月。随后，陈虞钦进入日本江田岛海军兵学校学习海军军事技术。其毕业后归国，不顾父母反对加入海军，不久后便被父亲派人追捕遣送回沪，险些被打折双腿，然其本性不改，伤愈之后仍偷偷跑回军中。这般反复数次之后，陈父无可奈何，只得开除此子军籍。陈虞钦因此负气离家出走至香港，在港白手起家、创办了泰昌船舶公司。数年后，其高调归沪，然当年心结至今未解，虽与生母、长兄、胞妹关系如初，却不肯向父亲低头。其回沪后生活挥霍无度，且常年身为桃色新闻的男主角。年，陈虞钦被迫卷入因革命党内部斗争而造成的“永安舰事件”当中，因此与其父彻底决裂。年，陈虞钦在对日作战当中被迫放弃重要海防塞口并下令撤退，致使中方不得不与日签订屈辱协定。此一事件发生后，陈虞钦被冠以汉奸之名，并因“通敌叛国”罪被交送军事法庭，最后由于亲友全力营救且前线战事告急而被释放。年，陈虞钦于淞沪之战中全力抗击日军，战至弹尽舰沉，最终殉国。

其人叛逆好强，天生反骨，富有野心，且倔强执拗。此外，其极重情义，恩仇必报；原则性强，是非分明；英雄主义，具有强烈的家国担当。此般性格使陈虞钦成为难得一见的非凡将才，但同时也令其厌恶政治斗争、不谙政治之险恶。其内心实则极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与理解。

■年11月，一艘泰昌公司（陈虞钦所创办）的国际货轮在地中海附近遭遇德国军舰炮击，百余船工葬身汪洋。该邮轮为军用船舶经改造而成，且此前中国北直政府已对德宣战，故德方宣称其为中国军舰、并出于“自卫”开炮将其击沉。然彼时中国南北政府各自为政，英法诸国自顾不暇，百余亡魂，千钧之重，使得陈虞钦有冤无处诉，最终大闹外交部驻沪专员公署。

正文

Text

谢琰君

盐水太冷，兵燹从地中海杀来，小阳春里冻毙窗前的一支颓绿。卷帙浩繁里，墨水瓶轧住《京报》，一杯康宝蓝洇出灰白缭绕的热雾。钢笔尖也蘸了墨，捺去银钩虿尾，虔敬谨然的委宛蝇字：……揆之国法，兹属不合，按之事实，则我国之与欧战干系至钜。如苟内政而罢兵戎，长此以往，即与国际诸邦提挈有损，外交吃紧，内阋难戡，理丝益棼。

刀笔开刃般的流畅与轻捷，银袖扣一歪头，折得曜光星星点点：拙见如此，万冀为民族策，为民生计，为民权谋，谋定而后动，以应时势而赴时机。

法兰西的座钟，响声绵长而沉钝，一枚报时的金丝铜雀从精密零件间砉然破出。他直起生僵的脊椎线，在康宝蓝冷彻之际。笔帽停当旋好，纸文叠作小方，谢琰君问，人还没走吗？秘书应一声是。

于是峻色悬在眉锋，审慎掖进眼尾，俄尔后，尽都付作一种形色如常的笑意微微。公署待客之道蛮妥帖，该备什么？君山银针败火，却余出使人醒明愤世的清苦，咖啡现研好慢，更输在令来客生厌的欧罗巴风味上。思榷少顷，他请秘书去倒两杯温白水，切勿忘记佐一碟盐渍乌梅，酸涩生津，江淮馀韵。

会客厅中悬三尺生宣，墨迹纷行飒沓，“敢为天下先”。不速之客也是沪上一尾飒沓的流星，欹坐得金刀阔斧，好潇洒。谢琰君喟叹，白电灯下照就一双温文的眼，启腔勿要唤陈二公子，而是：“陈先生。”

他去落座，西装革履未及息身，裁出熨帖的浓黑，也肖是在讣祭陆间海莽莽数百的骸骨无遗、波涛如怒。

滚水晾凉，三两瓣黄菊枸杞，纷红骇英殊相沉伏着。民国七年辜月，有人擎“殄戮叛逆，以慰民望”的旌帜，霞飞路上也有最鼎沸无畏的行军，周咨募访，凯歌高唱。更远处，国际无暇东顾，万国与万国的荣华也轰作焦土。这一方东风小楼，对谈兴亡、时弊，空言无补的谈兵与调停。他垂睨死水面，窗下风声鹤唳不须先提起，是以西洋折衷主义的转圜。

“尝尝看，蛮水灵的。”蜜饯乌沉，置在他腕骨一侧。“这天色不大好，陈先生来时，可有记得教人备伞啊？”

陈虞钦

“谢专员日理万机，终于肯拨冗接见陈某了。”

来人黑西装笔挺，浮着令人生厌的公式化微笑。陈自不动如山，他也尝与帮会摆过盖碗，同英人会晤商谈，种种磨炼便如发刃，锻造出今之锋锐。

好巧。青梅乃吴地物产，船工须熟识水性，其籍贯也多是江浙一带。这蜜饯，这蜜饯也曾在奋力挣扎于盐水，最终陈尸瓷碟。

他倒尽胃口，目光别至玻璃水杯，又是事物沉沉浮浮。黄菊花，红枸杞，还色味俱全。

“我以为来的是外交部驻沪专员公署，不是哪家饭店。怎么，谢专员也觉得外交无望，要改行从商了？”

最醒目高悬的一纸白宣，“敢为天下先”五字雄健遒劲、力透纸背，再看谢那仿若一撕就破的温文假面，只觉愤郁讽刺。

“如果是从商，可切忌同洋人打交道，政府之软弱无能，想来你体会得更深。”

陈冷嗤一声，方才等待已然干耗了一个时辰，他耐性充裕。

“吃喝齐备，公署想必也不差一把伞。请问谢专员，有了伞，便能遮风挡雨、安全无虞了？”

谢琰君

“阁下此行，为的却不是逞一桩口舌生意吗？”撷听单枪赴会的兵谏者祭出他的唇剑，厉骨若刀，这类不安在鞘里的名器，向来怀有凛杀的铦铓，和锋利的进犯。无俾任何愠怒，一泓绵里伏针的狭长微笑甚至愈峻愈深：“冬汛期多雷雨，海路格外难走些，请代我向菲尔德先生致以最深切的遗憾。大不列颠也是多雨的气候，一把洋伞，想来他已替你备好。”

十八骨的簦伞太瘦窄，栖身能有几人？阔窗外罹雨如晦，千万滴水蚕分申城土壤，横和纵是“侦谍密布于交衢，盗匪纵横于邑鄙”；纵和横是党徒政见纷歧，遍野的萑苻和个人英雄主义者。或咎于民生多艰，再把弦歌在一堂的桃李逼摧成街头空想家，一九一八的斁然庸鼓。而一簇光焰，如何能周斡得适逢其会呢？谢琰君适时捺住渺远的怀想。诸如盐梅、温水、兜折迂回的腹稿辞令，在陈虞钦英锐的两目前，他深知那些是无济于靖平风波的怀柔手段，——苍白。

但草蛇灰线如不伏脉，峰回路转则又太显生硬了。他端严危坐着，膺起彼方口口声声“谢专员”应有的态势。黑曜石的襟针，一匕光慎冷远胜他的目色：“兹尊崇国际公法之宗旨，我国自欧战以来严守中立，首倡和平。前日地中海一事罹难者众，确乎是反人道的失当举措。惟深盼德意志不致再度行其暴举，否则，我辈或将对德进行公开谴责，以谢国人。”

“这是公署的立场，至于我的。”一语毕，他咽喉稍渴，两泯唇锋因笑意拉扯的幅度而泛了白。谢琰君且先把一番话吐尽，才去捞起杯筒进水。睫尖切下晦明莫辨的青翳，握杯酷肖相敬，“饮仰泰昌陈老板的风谊，这封述职电函，算是我这个人的一点立场，请读上一读。”

在铜座钟回旋往复里撰写完成的那纸公文，终于轻飘飘地抵去彼方，与黑绛紫的梅子两看相宜。声色里渐掖进虔挚，连同他眉压眼的峻隅，好像也一齐明快起来了。“膺与惩，此二者于国脉影响俱都深远，没有孰轻孰重的分较。我是不希望在列强间罢兵偃武的。”

“算是贻那些已经枉死的、将要无辜殉死山川的人。”瞳子淬黑，一些话沉且慢地蓄在齿关。

陈虞钦

也无惊雷作预报，哗啦啦便将沪都浇注个透彻。诚然，铺陈也多无用功，历经三两交锋斡旋，终方拨开云雾。他向来磊落，不吝直言：“菲尔德先生深谙风险控制，泰昌确有投购意外保险。可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撑洋伞本也不过权宜，船没屋漏，天下寒士难欢颜。兴衰利弊皆昭然，断没有拆自家作坊的道理。陈却清楚记得，捐税的时刻他们也喊那实业救国。

自欺欺人的告示挂在刊头犹嫌不足，外交"公馆"好一式烈火烹油，沥不干的水花飞溅，将疤痕都烫出血肉。

“面对那一百八十三名罹难者，谢专员也能同其眷属这般解释吗？”

登报的铅字冰冷，肉食者妄想粉饰太平。狗屁的外交公文。他槽牙咬紧，重音掷地：

“同他们说——‘再’行暴举......‘或’将公开谴责。”

“那这一回呢，只字不提地翻篇了？”

仍是未碰杯盏，他粗粗略眼一暼，满目蝇字横纵排列，竟像是登高俯瞰时，众生也似一粒粒墨点。拾卷浏览，任凭文辞矫饰，扼要不过冠冕搪塞以"时机"，绝口不提此事到底如何处理。

“一百八十三个中华国民，枉死公海、尸骨无存......”薄薄一页稿纸随之跌落，很快沉进几案之下的晦暗里。陈虞钦的目神直直地撞向漆瞳，却仿佛力竭般，声色低哑。

“这一篇、翻得过吗？”

是质问，亦自问。

自鸣钟打破了利刃拉锯的钝响，水晶灯映得生宣的留白突兀，会客厅布置得中洋折衷，盖因摆设皆旗鼓相当。

“敢问这是何人墨宝？‘敢为天下先’，仿佛也是‘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的气势。”

自来水笔简便，可惜写就文章殊少骨气。

“谢专员既然真心贻慰，便请挺直脊梁再次与德交涉，乃至宣战出兵——都好过龟缩软弱，任人拿捏。”

谢琰君

这时他终究亮出一柄狭厉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救国者”奔赴湍流，嘴皮子轻飘飘一碰，便是“一身报国万死，而殉天下之急”的铿然聊慰。可稗官野史一杆笔，谁会从锦灰堆里撷凑火屑与亡魂？

太急进了。谢琰君不免无动于衷地诮责，两睫甚至不必掀惊半厘：好刀应在刀鞘内。

齿关故此抵死，唇线抿成一脉宕伏的平川，由此又温和一笑：“慷慨赴国难，我尊重陈先生的气魄。”

“擂鼓鸣金，当然都很好。但你我也深知，笔杆子打人不疼不痒；唇刀舌剑固然能开刃，未敌洋盒子枪与坦克炮。”机锋滔滔往来，而那簇火确乎是早厝伏在他们的骨殖里的，纵然眼眉明快，纵然声色简峻。雪光径自照去眉山，讥鸷一裁：“宣哪国的战，出谁家的兵？”

再一欠身。“你实在高看我了。论此一句，蒋司令、乃至令尊，哪个都是更合适的倾听者。”

“不过我很好奇，此际究竟是泰昌陈老板同我来讨个说头——”

他终于慢条斯理地抬起眼，寒峭纷竞四慑，随人一道眺看生宣龙蛇。这日他们倨处于沪上佳期如梦般的最繁阔地界，却仿佛听见陆间海的潮声白浪、盐风萧杀。而诘问还是沉简的，徒有冷硬掖在眉骨下，无心无意、是更无暇流露出一罅动容或倦色。骨鲠字节个个烫进喉口：“还是陈虞钦在向革命政府泄愤呢？”

“多谢你的夸奖，私以为二者无分高下。”麟管、钢笔；韫玉砚、墨水瓶，无非俱是抵写希图的几种工具。谢琰君的眼风丈摹纸幅，又泰然垂落在公文纸函上，斟字很慢。“我也劝陈老板——用什么纸，写什么字。”

陈虞钦

及问不假思索，启齿铿锵，直对反讥。

“倘若谈判不成，自然是宣战德意志。出哪家的兵？出中华民国的兵！”

好一个不论苍生论党朋，国难当头，竟还要先问哪家哪姓。现如今华夏疆土山头林立，最不明智内耗如潮霉漫延，一时利禄功名，竟能悄然令枪膛哑火，也能无声令男儿屈膝。兴亡本有道，钻营争夺，可怜焦土。

原已是怒火中烧，那"泄愤"两字犹如滚油助燃，连陈虞钦仅存的希冀都吞尽了。

“请看清楚，现下才叫泄愤。”

信手取得玻璃盏掷出，那瞬间青筋暴起发狠的力道，似以一枚炮弹直将正衣冠之明镜击破，杯中残汁裹挟枸杞自裂镜淌流，仿佛两行瘆人的血泪。

“因革命政府有你这般‘外交人才’而义愤难平、不泄不快。”

他向来是言出必践，紧压话尾一把掀翻几案，甚么堂皇的温饮冷梅，在乱响之中尽数颠覆狼藉，同色蜜饯也分道扬镳，兀自碌碌滚远了。

“我也敬告谢专员，知行合一——不论写字办公。”事态至此，无可再谈。余寂里，他立身无情践踏过公文纸，径直往门扉去。

檐外雨势瓢泼，密织如线。也不必司机殷勤献伞，陈虞钦大步一迈，只身踏入了末秋的飘摇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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