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本的疑惑

亚利桑那号并没有无脑的冲上来，即使她带着规模不亚于之前迂回舰队规模的护航舰队。

毕竟，现在连栗田这边都闹明白了，亚利桑那领衔的舰队并非前来决战的，而只是需要阻挡住日军汇合的脚步就可以了。

所以即使在迂回舰队被日军包围的时候，亚利桑那号的脚步也没有加快。

她的指挥官选择让迂回舰队消耗日军。

现在，亚利桑那保持着约27公里的距离，开始了炮击。

“远距离交战么？”栗田看着显控台上越聚越多的红点儿，“我们没有时间耽搁......”

但是栗田也丝毫没有冲上去的想法。

水雷舰队已经耗尽了鱼雷，现在只有千代级还携带着一次齐射的鱼雷，仅靠这么一点儿鱼雷，就连对方的队形都无法打乱。

强行突击会损失惨重，如果作为防空主力的霜月级驱逐舰损失太大的话，白天一游就难以在空袭面前全身而退了。

不过栗田也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大和级不必理会对方的炮击，现在的时间是......”他看了看显控台右上角的时间显示，那里闪烁着04：49的字样，“通告机动部队，开始放飞梅花的准备，05:10开始发进，发进后在舰队上方编组成攻击序列，待05：30开始攻击，具体攻击指令由本舰发布。”

“樱花搭载舰于05:20开始弹射樱花，届时由本舰统一协调，首先由威力更大的樱花攻击敌方防空舰，然后全力总攻，务必要让米国人尝尝厉害！”

“大和号与敌方保持雷达接触，但是不要冒进。攻击发起时有大和号负责最后的目标引导。”

“就让我们看看，舍弃生命的攻击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吧。”栗田不知道带着怎样的心情说出了这些话。

......

就在水雷战队和美军殊死搏斗的时候，机动部队这边。

说起来，我总是觉得很对不起机动部队，她们的战绩被我抢的一干二净不说，每次出战基本上也沦为了跑龙套的和被保护的对象。

我过分辉煌的战绩让空母的建造和使用都落入了次要位置。

虽然在丸九计划中空母，由于山本的坚持，仍然有两条大型和两条中型空母开工，但是显然在施工优先度上比不过那几条像是无底洞一般的超战舰。

千鹤号大型空母。

在计划中她是一条带有80毫米厚度的装甲飞行甲板的排水量4.5万吨的装甲航母。

斜角甲板，光学助降，封闭式舰首，侧舷升降机，我将后来的航母的设计要点都加入了千鹤级的设计。

如果能够完工，那么千鹤级是一款能够携带约架（其中20架是以散件形式携带的）载机的大型装甲空母。

但是，由于资源被不断的填给了犹如吞金巨兽一般的超战舰，本来建造难度更低的千鹤级缺少了她最大的设计特色——装甲飞行甲板。

现在，千鹤号的甲板是用钢梁（实际上就是直接拆取的列车钢轨）焊接成的骨架铺装的木质甲板。

这样的临时措施不光让千鹤级失去了设计中应有的防御磅炸弹的能力，也让千鹤级的吃水小到了一个已经影响到航行安全的程度。

毕竟80毫米厚的飞行甲板差不多有小一万吨重，占了千鹤级排水量的1/5，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的结构重量，如果不是在预定注水区注满了海水，千鹤号的螺旋桨几乎要离开水面了。

而且钢梁桁架也没办法做出斜角甲板的那种结构，结果已经全部使用铝合金轻量化设计的舰岛还是显得过于沉重，不得不预先在左侧多注入了吨海水，否则整个舰身都要出现明显的侧倾了。

现在，第二航空战队司令柳本柳作少将，正在那个非常现代化的舰岛中，惆怅的等待着。

“就算是天佑神助，这一次打赢了，只怕航空部队的最后一点儿骨血也要全部断送了吧......”

狭窄的舰岛现在只有柳本一个人，千鹤级和所有的丸九计划造舰一样，也有自己的装甲舰桥（CIC），在这里的经罗舰桥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备份。其他的参谋军官都被他打发到更加安全的装甲舰桥里了。

“不，日本大概也会灭亡了吧......”柳本仿佛回忆起了本土的惨状，柳本那被严重烧伤的面孔微微抖动着。

柳本在第一次努美阿战役中，座舰苍龙号被美军击中，苍龙号娇小的体格让她几乎立刻就变得无法挽救，柳本也被严重烧伤，之后就退居二线。

赋闲在二线的日子并不好过，柳本的生活并不如意，不过他也比一直在一线作战的同袍们有了更多的机会知道，国内究竟已经到了何等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条船，可是比苍龙强的太多了呢......”柳本轻轻的抚摸着经罗舰桥中的大型多功能显控台，上面显示着经由我向全舰队播发的敌情通报。大片的红色标记在海图上触目惊心。

“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他好像在自问，又好像在问别人。

只不过，舰桥里空无一人而已。

“柳本柳作少将司令官阁下。”我的声音在舰桥中响起，从接手千鹤号之后已经和我打了很多交道的柳本从沉思中醒转过来。

“有什么命令传达下来么？”

“本舰暂时没有接受更新一步的指令。”我机械化的声音通过舰桥扩音器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司令官你之前的疑问本舰数据库正好有山本司令长官的留言可以解答，请问需要调出该留言么？”

“山本......司令长官？”柳本一下子觉得这句司令长官的称呼信息量太大，好在现在已经成了歌剧院怪人的面孔也无法透露出更多的心情，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罢，反正都是等待，看看山本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好了。”

一段电波杂音之后，山本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收到这段留言的人，想必是已经对现状感到疑惑并且开始思考的人。我安排舰载自动管制系统在有人出现这种疑问的时候将我的留言播放出来，希望对听到的人有所帮助。”

“日本的问题并非日本所独有，乃是现在一切经济体所必然面对的问题。”

“即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在一个封闭经济体中，消费能力无法完全接纳生产能力。”

“简而言之，工人工资不可能买下所有的产品。于是经济循环无法继续。”

“所以所有的经济体必然寻求产品的销售市场和廉价的原材料产地。”

“而日本无论如何挣扎，如果这种经济现象无法解决，或迟或早必将参与到争夺殖民地——即市场和原材料产地的斗争中。”

“而体量太小则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但是经济循环崩溃的危险逼迫着日本即使看到了这样的危机，也必将跳入这必然失败的修罗场。”

“我曾经想要让日本在这场肮脏的争斗中胜出，但是很遗憾，财阀的短视和自私让这个计划失败。”

“不过，即使胜利，也不过是将危机延后而已。”

“因为市场终有一天会被饱和，或者被掠夺殆尽。”

“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我找到了从源头上解决一切的办法。”

“留言播放完毕。”伴随着一段电波杂音，我机械化的声音终止了这段留言。

长久的沉默。

“千鹤。”柳本打破了沉默，“你觉得山本说的对吗？”

“根据山本司令长官留下的数据，我判断这段对日本为何会参与到战争中的分析为正确。”我机械的回答着，“当然这是基于到目前为止山本司令长官提供的资料的分析结果。若资料出现失误，则结果也不可信。”

“哪些资料呢？”

我没有说话，但是显控台上如同洪水一般流泻而下的数据铺天盖地。

当漫长的列表播放到底端之后，我才开始说明。

“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的经济统计数据。可以证实全日本社会消费能力无法接纳日本的生产能力。其主要原因是，生产的组织者通过其对生产过程的控制，攫取绝大部分价值，而这些价值绝大部分投入了扩大再生产，而消费能力没有提高。”

长久的沉默。

“真是惊人的结论......”柳本抽动了一下嘴角。

“看来我需要修习一下经济方面的知识才能看懂了......”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在苦笑。

但是接踵而来的命令则将这个古怪的过程打断。

“来自栗田健男中将司令长官的命令：机动部队开始放飞梅花，并在本舰队上空进行编组，等待出击指令。”

柳本的神色变换了一下，冷静了下来。

“看来要想弄清楚山本的结论得等下次了。”他这样说，然后转身，走向了电梯。

他要回到甲板下方的CIC，在那里有他的参谋团和更加全面的指挥系统。

“希望这些孩子们的舍命攻击，能够给我们争取到一些喘息的机会。”他仿佛感到惭愧一样捂住了眼睛。

电梯的栅栏门关上了，向下降去。

“那么，就让你能够看到那个结果吧。”舰桥里，在柳本听不到的地方，我这样说着。

......

细微的警笛的声音在机动部队的机库中回响，身形单薄的，稚气未脱的，还有满脸死志的梅花驾驶员在部队长官或慷慨激昂或语无伦次或声音哽咽的演讲后，鱼贯而出，登上飞行甲板，按照调度，依次乘上被提升到甲板的梅花中，然后在航空管制官挥舞的小旗的指挥下，呼啸着离开甲板，在舰队上空集结。

十几分钟后，更重，威力更大，但是航程更短的樱花也开始了弹射，并形成了编组。

“栗田司令长官阁下，特攻机编队完成编组。”

“很好。”栗田仿佛要甩去嫌恶感一样绷紧了嘴角，稍停了一下。

“航空攻击开始！攻击调度由全自动指挥系统管制。务必以最大效果击退美军牵制舰队，打开通道！”

“明白。攻击开始！”

伴随着在无线电中传达的无数“攻击开始”的命令，架梅花和24架樱花以及护航的架烈风，向着正在朝霞中显露身姿的美军舰队飞去，伴随着阳光一起，向着美军舰队猛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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